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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82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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唐少正點點頭,“讀書人最重品行,就憑他做的這些事,只要我向官府呈書一封,肯定能除去他的功名。”說完,他轉頭看向姜婉白,想看看她對這件事到底什麽看法。

姜婉白自然巴不得這樣呢,田老大這樣的人,真要是當了官,苦的肯定是百姓。

將這件事拋在一邊,姜婉白想起了另外一件事,“對了,銀鳳的身體已經好的差不多了,現在外面已經開始有流言,你,有什麽打算?”

剛才,雖然大家攝於唐少正的氣勢沒有再繼續胡亂猜測,但流言的口子一開,哪裏是那麽好堵住的,只怕再過幾日,這件事就要鬧的沸沸揚揚了,這對唐少正自然沒什麽,但對田銀鳳來說,卻足以致命。

唐少正也有些煩躁,半晌,他道:“我明天就走。”

說起這個,大家都有些無奈,但世情如此,他們也沒辦法,什麽清者自清,濁者自濁,根本比不上眾口鑠金、三人成虎的威力。

沒有人再說話,大家回到了家裏。

一進門,王氏等人就迎了上來,就連田銀鳳都支撐著身體跟在眾人身邊,問剛才到底是怎麽回事。姜婉白將事情簡單的說了一遍,眾人一聽,反應不一,但都松了一口氣,沒事就好。

眼看著要吃午飯了,姜婉白帶著眾人準備午飯,今天是中秋,是大家打牙祭的時候,可不能馬虎。

“奶,我來幫你好不好?”田承寶忽閃著眼睛,期待的看向姜婉白。

今天光顧著忙了,都沒關心一下田承寶在酒樓學的怎麽樣,姜婉白心裏有些愧疚,摸了一下田承寶的頭,她道:“好啊,承寶既然要大顯身手,那我們就好好看看,承寶這段時間都學了什麽。”

田承寶頓時露出一個笑容,過去拿起刀,他立刻就跟變了一個人似的,神情肅然而認真。

不再理會眾人,他就好似陷入他自己的世界一樣,眼前只有那刀,那菜。

唰唰的開始切土豆,只見刀光閃爍,一片片薄厚均勻的土豆片便出現在案板上,又是數刀,土豆片就變成了土豆絲,整整齊齊的堆放在那裏,就像一根根碼的一樣,整個過程不超過兩分鐘。

看來,田承寶這一個月收獲頗豐啊,姜婉白站在一邊看著,嘴角滿是笑意。

同一時間,田家的院子裏,田銀鳳靠在墻邊,雙目無神的看著雞圈裏的小雞、小鴨,現在它們已經有巴掌大了,一身絨毛掉的七七八八,新長出來的羽毛又還很小,正是最醜的時候。

不過,顯然它們根本沒覺的自己難看,啾啾的來回跑著,用嘴梳理著身上的短毛。

這時,唐少正走了過來,用身體給田銀鳳擋住了中午的烈日,將她籠罩在他的陰影裏,“你的身體還有些發虛,要是想曬太陽,等傍晚或者明天早上再曬,那時候的陽光比較柔和。”

說著,他從懷裏拿出了一方素帕,伸手想替田銀鳳拭去額頭上的虛汗。

田銀鳳卻扭過頭去,躲開了他,又一個轉身,她走到了院子的另一邊,金豆所在的地方,雙目註視著金豆,就好似金豆身上有花一樣。

金豆懶懶的看了她一眼,又無聊的躺了回去,伸展著身體,享受著那金色的陽光。

唐少正又跟著走了過去,將手裏的手帕塞到田銀鳳的手中,“我明天就要離開了。”

田銀鳳握緊了手中的手絹,沒有說話。

“回去之後,我會找媒人來提親。”唐少正緊緊的盯著田銀鳳,平靜的說出了這句話,這句已經在心裏藏了很久的話。

田銀鳳唰的一下擡頭,目光正好撞上唐少正的,瞬時,她又低下了頭,將頭扭到了一邊。

唐少正又往前走了兩步,直到,他的嘴唇與田銀鳳的距離不足半臂,就好似他一低頭,就能吻到她的額頭一樣。

田銀鳳的鼻間全是唐少正身上的皂角香味,這讓她下意識的向後退去,只不過,她後面是墻,她根本無處可退。

“不許再逃,銀鳳,在我的眼裏,你永遠是勇敢的,即使面對殺人不眨眼的強盜,面對死亡,你都沒逃,現在,你要去哪裏?”

田銀鳳似乎被唐少正說動了,擡頭,睜大雙眼直直的看向唐少正,不再躲避半分。

唐少正粲然一笑,“這才是我認識的那個田銀鳳,不怕天,不怕地,更不怕面對自己的內心。

銀鳳,給你自己一次機會,也給我一次機會,我會證明給你看,我們可以幸福。”說到這裏,唐少正的眼中爆發出一股懾人的光芒,有希望、有信心,還有濃濃的如火熱情。

“初見傾心,再見癡心,相約一生,不棄不離。”一字一句的,唐少正念出了他的心聲。

田銀鳳嘴唇微張,臉頰通紅,不過,她這次卻沒有再躲,而是與唐少正目光相纏。

中午,田家人開開心心的吃了一頓團圓飯,下午,他們就又忙了起來,揉面的揉面,攪拌的攪拌,聯系人的聯系人,一切都在有條不紊的進行著。

當夜幕降臨的時候,雅園裏掛滿了各式各樣的燈籠,將一片片黃的、綠的菊花映照的流光溢彩,美不勝收。

在菊花叢邊,流觴曲水旁邊,游鴻詩社的人鬥詩鬥的正精彩,有人在朗聲高喝,有人在苦思冥想,也有人躍躍欲試,氣氛火熱異常。

就在這時,突然,不知道哪裏傳來“啪”的一聲響,打斷了眾人,就在眾人或疑惑或惱怒的時候,天空中爆發出一片五彩繽紛的煙花,熱烈而璀璨,幾乎籠罩了半邊天空,與那一輪明月交相輝映,美的好似不似人間。

眾人都忘記了一切,忘我的看著那煙花,只希望那煙花能停留的長久一些。

只可惜,那煙花只是一閃,便消散在了夜色中,好似從未出現過一樣。

“星橋夜度,火樹宵開,燈月光交-射。”不知道誰感嘆了這麽一句,瞬間勾起了大家的文人的情懷,煙花很美,可是轉瞬即逝,可見,這世間,也就只有這明月能長長久久,看清這天下的離合了。

“月亮怎麽沒了?”不知道誰突然喊了一句,大家這才發現,天空一片黑暗,剛剛還掛在那裏的明月竟然不翼而飛。

難道是躲進了雲彩裏?眾人心中正猜測著,就見那月亮突然露了出來,不由得淡淡一笑,有些埋怨剛才說話的那人也太小題大做了。

可是,接下來,他們卻完全傻掉了,誰來告訴他們,他們是不是在做夢,那月亮,竟然慢慢的墜下來了,而且那下落的方向,好像就是他們這裏。

“怎麽回事?”“我不是眼花吧?”“月亮竟然會墜落?”種種疑問聲還沒過去,又有人喊道,“快看,月亮裏有東西。”眾人趕緊聚精會神的朝月亮看去。

這一看,大家瞬間吃了一驚,月亮裏竟然有一團好似羊脂白玉一樣的東西,再仔細看,有人驚呼道:“嫦娥,是嫦娥……”

氣氛就如同被點燃的炸藥一樣,哄的一下炸裂開來。

文人,骨子裏是什麽?是亙古不變的浪漫情懷,在這一刻,月亮為他們墜落,嫦娥為他們臨凡,他們這輩子還有什麽不足,即使現在就讓他們去死,他們也無憾了。

有人喜極而泣,有人五體投地,有人手舞足蹈,更有人胡言亂語、神志不清,所有人都癡了、醉了。

就在這時,月亮落在旁邊的涼亭上,一隱而沒,眾人立刻發足狂奔,跑向那涼亭。

涼亭裏突然亮起一道燈火,燈火掩映下,石桌上的東西立刻吸引了眾人的視線。

那個東西直徑半米左右,晶瑩透亮,光彩流轉。

“這好像是冰。”有人驚呼道。

“冰裏面的這是什麽,如玉如露。”

“這上面還有圖案,是嫦娥奔月。”

“真的!難道這是剛才落下來的月亮?”有人猜測著。

眾人覺的很不可思議,但又想不到反駁的理由,紛紛看向中間的那人,游鴻詩社的社長,曾經的大學士,林學士。

林學士也是百思而不得其解,用手捋著下巴上的胡子,皺眉不語。

就在這時,一個男聲突然響起,“林學士,可要嘗嘗這冰皮月餅?”話音一落,一個身穿藍袍的儒雅男子帶著唐少正、姜婉白出現在眾人的視線裏。

“冰皮月餅?”林學士看著桌上的冰塊,若有所思。

儒雅男子一拍手,四個紅衣少女飄然而至,分散在石桌的四周,四人伸手一擡那冰盒,那冰盒便打開,露出中間的冰皮月餅來。

緊接著,又有一個廚師打扮的人上前,唰唰數刀,那月餅就被分成了棋盤一樣的數十塊。

這時,又有人分給眾人餐具,眾人就算再傻,此時也明白了這冰盒裏面的就是男子所說的冰皮月餅,是要給他們吃的,根本不是什麽墜落的月亮。

可是知道歸知道,他們還是有些想不通剛才到底是怎麽回事,還有,這真的是月餅嗎,月餅不都是黃黃的,怎麽會這麽漂亮。

儒雅男子對著林學士做了一個請的動作。

林學士畢竟見多識廣,他猶豫了一下,便上前取了一小塊冰皮月餅放入了口中,冰涼的觸感刺激著神經,所有的感覺立刻變的敏銳起來,滑滑彈彈的外皮,軟糯的餡料,牙齒好似在跳舞。

每嚼一口,那淡淡的米香,小麥香,紅豆香,就好似三沖浪一樣,不斷沖刷著舌頭上的味蕾,林學士半瞇著眼,此時,他好像看見了一副畫,畫上,明月當空,無垠的麥田被染上了層層銀光,一陣風吹過,麥田起伏,卷起一層層麥浪。

一小塊吃完,林學士仍沈浸在那種美妙的感覺中,久久不能自拔。

“大家請。”儒雅男子伸手示意大家。

眾人早就有些按捺不住了,聽了他的話,立刻上前,你一塊,我一塊的去取那月餅,不一時,一大塊月餅被眾人瓜分幹凈,場中只剩下一塊已經有融化跡象的冰盒。

“這是南瓜味?”有人驚呼,他們還沒吃過這種味道的月餅呢。

“怎麽會,明明是桂花味。”有人反駁。

“李兄此言差矣,這明明是綠豆味。”

“我怎麽覺的是紅棗味?”

“你們都錯了,這根本就是紅豆味。”

眾人一時間爭吵不休,誰也說服不了誰,他們都覺的自己的說法才是對的,沒辦法,他們又看向林學士。

林學士哈哈一笑,對儒雅男子道:“敬之,你就別拿我們開玩笑了,快告訴我們到底是怎麽回事吧。”

儒雅男子姓崔,名景堂,字敬之,是唐少正的至交好友,也是這雅園的主人,唐少正的冰,也是從他這裏拿的,今天晚上的事,自然也少不了他一份。

他聽了林學士的話,調笑道:“我也不知道這是怎麽回事,你們要是想問,就問她好了,這冰皮月餅是她做的,這陣仗,也是她弄出來的,我可什麽都不知道。”一邊說著,他一邊指向姜婉白。

林學士跟崔景堂關系還不錯,所以一點也沒生氣,無奈的搖了搖頭,他將目光移向姜婉白,疑惑道:“這位是?”

姜婉白趕緊施了一禮,不卑不亢的道:“見過林學士,我姓姜,田家村人。”

林學士上下打量了一下姜婉白,目光中滿是驚奇,“剛才的事到底是怎麽回事?月亮真的墜下來了嗎,還有,這冰皮月餅?”他這麽一問,眾人都聚精會神的看向姜婉白。

姜婉白莞爾一笑,“我要說,這月餅就是天上的月亮墜下來形成的,您信嗎?”

林學士苦笑了一下,他其實並不相信會有這種事。

姜婉白伸手往外一指,“你們看,那月亮不是就在那裏嗎?”

眾人隨著她的手往天上一看,果然,月亮好好的掛在那裏,根本沒有消失,就好似剛才他們所看到的,是幻覺一樣,這下,眾人心中的疑惑更大了。

姜婉白不再賣關子,指著涼亭後面的假山道:“秘密就在這假山上。”

隨後,她向眾人解釋了一下這到底是怎麽回事,很簡單,就是在假山上弄了一大塊黑綢緞的遮布而已。

此時天色還早,月亮升起的高度不高,也就剛剛冒出假山一截而已,而眾人正好在假山底下,假山上的遮布一立起來,他們自然只能看到黑的遮布,看不到月亮了。

至於那月亮下墜,也很簡單,那根本就是利用了小孔成像的原理,將涼亭裏的冰皮月餅,投映在了黑綢緞遮布上。剛才涼亭裏故意用黑幔子圍了起來,就是為了能實施這一計劃。

當然,姜婉白並沒有說什麽小孔成像這種超前的詞匯,只說了做法,別人再追問她為什麽會這樣,她也只是推說以前無意中發現的一個現象,覺的很好玩,今天就拿來用了。

說到那冰皮月餅,姜婉白道:“這月餅我一共做了十八種不同味道的餡料,將它們按照一定規律,包進月餅皮裏,大家每個人只吃了那麽一小塊,自然會吃到不同的味道。”

最後,姜婉白對著林學士還有眾人又施了一個禮,“班門弄斧,還請大家原諒。”

林學士一聽,卻隱約覺的他好似抓到了什麽,他推崇自然唯物論,認為萬物都有其源頭,比如,船為什麽能浮起來,鳥為什麽能在天上飛,都能用理論解釋。

其實他這種學說,有點類似現代所說的相信科學,只不過,他這種學說還處於朦朧的初級階段,又遠超了人類的科技進程,自然有很多地方無法解釋。

而姜婉白所利用的原理,就是科學,這就相當於將未來的某些結果提前告訴了林學士,林學士當然會感到不一般,說白了,林學士其實就是一個剛剛起步的科學家。

立刻讓姜婉白帶著他又做了一遍,發現事實果然如同姜婉白所說,他突然豁然開朗,他的學說,終於有了立世的根基與佐證。

當然,這些都需要他回去再好好細想,但思想已經有了,其他的只是時間問題而已。

古代人,能自己創立一門學說的,基本上都是大賢,比如孔子的儒家,老子的道家等,那都是能流傳千古的,姜婉白只想給她的冰皮月餅來個華麗麗的開場,卻沒想到,無意中幫了林學士,也不知道是機緣巧合還是命運使然。

總之,林學士十分感激姜婉白,“這冰皮月餅雖然不是墜月,但在我看來,卻不相伯仲,只有這樣冰清玉潔的月餅,才能配得上那皎皎的明月,還有月宮裏的嫦娥仙子。

我決定,今晚詩會的主題,就是這冰皮月餅,還有,以後每年,游鴻詩社拜月,只用這冰皮月餅。”

眾人剛才也震驚於冰皮月餅的神秘、好看與美味,自然興高采烈的應和著,可以想見,明天會有多少關於冰皮月餅的詩詞、傳聞出現,明年,這冰皮月餅又會多麽受追捧。

姜婉白現在就在計算,她明年能拿到多少分紅。

她已經跟崔景堂達成了協議,她出技術,由崔景堂負責制作和售賣冰皮月餅,冠上田記的名字,所得的利潤,她得三成,崔景堂得七成。

其實姜婉白要是能放棄冠名,她能得更多的利潤,只不過,她不想那樣,要知道,一個品牌的力量,遠比短暫的利潤要有用的多,而且,她跟崔景堂的合作是有時間限制的。

等時間一到,她要是有資金……

姜婉白現在只遺憾今年的中秋已經過了,月餅這種東西又有時令性,要想拿到錢,估計只能等明年,一年時間,真是煎熬。

姜婉白在這裏想的入神,卻沒發現周圍的人早已經散開了,涼亭裏只剩下林學士、崔景堂、唐少正跟她。

“我欠你一份很大的人情,以後你要是有什麽需要幫助的,盡管來找我,能幫到的,我一定會幫。”

林學士突然說了這麽一段話,讓崔景堂跟唐少正都吃了一驚,林學士的承諾,這可不是用金錢來衡量的。

姜婉白下意識的問道:“什麽人情?”她怎麽沒發現。

“以後有機會,我會告訴你的。”林學士避而不答,在他看來,姜婉白一個農家婦人,能做出這些肯定是誤打誤撞,他把他的理論告訴她,也只是對牛彈琴而已,還不如不說。

不過,要是林學士知道姜婉白是從現代穿過去的,能解決他很多疑惑,不知道會不會把腸子都悔青了。

姜婉白有些摸不著頭腦,不過,有人欠他的,總比她欠別人的好,尤其,這個人還很厲害,“我記住了,那就多謝你了。”姜婉白笑道。

事情塵埃落定,姜婉白婉拒了林學士跟崔景堂的挽留,跟唐少正急匆匆的回了家,這種全家團圓的時候,只有守在家裏,跟家人一起過,才最好不是嗎。

月兒圓圓照九州,幾家歡喜幾家愁,幾家兩人同羅帳,幾家飄零在外頭。

田家此時,又有幾人在家中等待,又有幾人在外地飄零,同一輪明月之下,他們又有沒有想家,想家中的那些親人呢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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